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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冬妮娅片段?

2024-10-14 01:54:23性格处事1

冬妮娅站在敞开的窗户前,闷闷不乐地望着熟悉而亲切的花园,望着花园四周那些挺拔的、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白杨。她简直不敢相信,离开自己的家园已经整整一年了。她仿佛昨天才离开这个童年时代就熟悉的地方,今天又乘早车返了回来。

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样:依然是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莓,依然是按几何图形布局的小径,两旁种着妈妈喜爱的蝴蝶花。花园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干净利落,处处都显示出一个学究式的林学家的匠心,但是这些干净的、图案似的小径却使冬妮娅感到乏味

这里什么都没有变样:依然是一排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树莓,依然是按几何图形布局的小径,两旁种着妈妈喜爱的蝴蝶花。花园里的一切都是那样干净利落,处处都显示出一个学究式的林学家的匠心,但是这些干净的、图案似的小径却使冬妮娅感到乏味。

她拿了一本没有读完的小说,打开通往外廊的门,下了台阶,走进花园,接着又推开油漆的小栅栏门,缓步朝车站水塔旁边的池塘走去。

冬妮娅走过一座小桥,上了大路。这条路很像公园里的林荫道,右边是池塘,池塘周围长着垂柳和茂密的柳丛,左边是一片树林。

她刚想朝池塘附近的旧采石场走去,忽然看见下面池塘岸边扬起一根钓竿,于是就停住了脚步。

冬妮娅从一棵弯曲的柳树上面探过身去,用手拨开柳丛的枝条,看到下面有一个晒得黝黑的少年:他光着脚,裤腿一直卷到大腿上,身旁放着一只盛蚯蚓的锈铁罐子。那少年正在聚精会神地钓鱼,没发觉冬妮娅在注视他。

“这儿难道能钓着鱼吗?”

保尔生气地回头看了一眼。

他看见一个陌生的姑娘站在那里,手扶着柳树,身子探向水面:她穿着领子上有蓝条的白色水兵服和浅灰色短裙,一双带花边的短袜紧紧裹住晒黑了的匀称的小腿,脚上穿着棕色的便鞋,栗色的头发梳成一条粗大的辫子。

拿钓竿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,鹅毛鱼漂点了点头,在平静的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圈波纹。

背后随即响起了她那焦急的声音:“咬钩了,瞧,咬钩了……”

保尔慌了手脚,急忙拉起钓竿,钩上的蚯蚓打着转转,蹦出水面,带起一朵水花。

“这回还能钓个屁!真是活见鬼,跑来这么个家伙!”保尔恼火地想,而且为了掩饰自己的笨拙,他又把钓钩甩到了更远的水里。

钓钩落在两支牛蒡的中间,这里恰恰是不应当下钓的地方,因为鱼钩可能挂到牛蒡根上。

保尔知道钓错了地方,他头也不回,低声埋怨起背后的姑娘来:“你瞎嚷嚷什么,把鱼都吓跑了。”

他立刻听到上面传来几句连嘲笑带挖苦的答话:“单是您这副模样,也早就把鱼吓跑了。再说,大白天能钓着鱼吗?瞧您这个渔夫,多能干!”

保尔竭力保持礼貌,可是对方未免太过分了。他站起身来,把帽子扯到前额上——这向来是他生气的表示——又尽量挑选最客气的字眼,说:“我说这位小姐,您还是靠边呆着去吧,好不好?”

冬妮娅眯起眼睛,微微一笑,说:“难道我妨碍到您了吗?”

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嘲笑的味道,而是一种友好与和解的口吻了。保尔本来想对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“小姐”发作一通,现在却被解除了武装。

“也没什么,您要是愿意看,就看好了,我并不是舍不得地方给您坐。”说完,他坐了下来,重新看他的鱼漂,鱼漂紧贴着牛蒡不动,显然是鱼钩挂在根上了。保尔不敢起钓,心里嘀咕着:“钩要是挂上,就摘不下来了,这位“小姐”肯定要笑话我,她要是走掉该多好!”

然而,冬妮娅却在一棵微微摇摆的弯曲的柳树上,坐得更舒适了,她把书放在膝盖上,看着这个晒得黝黑的、黑眼睛的少年,他先是那样不客气地对待她,现在又故意不理睬她,真是个粗野的家伙。

保尔从镜子一样的水面上清楚地看到了那姑娘的倒影。

她正坐着看书,于是他悄悄地往外拉那挂住的钓丝,可鱼漂却在下沉,钓丝绷得紧紧的。

“真挂住了,该死的!”他心里想,一斜眼,看见水中有一张顽皮的笑脸。

水塔旁边的小桥上,有两个年轻人正朝这边走来,他们都是文科学校七年级学生。一个是机车库主任苏哈里科工程师的儿子。他是个愚蠢而又爱惹是生非的家伙,今年十七岁,浅黄头发,一脸雀斑,同学们给他起了个绰号,叫麻子舒拉。

他手里拿着一副上好的钓竿,神气活现地叼着一支香烟。和他并排走着的是维克托,一个身材匀称的娇气十足的青年。

苏哈里科侧过身子,朝维克托挤眉弄眼地说:“这个姑娘像葡萄干一样香甜,别有风味。这样的,本地再也找不出第二个。我担保她是个浪——漫——女——郎。她在基辅上学,读六年级。现在是到父亲这儿来消夏的,她父亲是本地的林务官,而且她跟我妹妹莉莎很熟。我给她写过一封情书,你知道,满篇都是动人的词句,我说我发狂地爱着她,战栗地期待着她的回信,我甚至选了纳德森的一首诗,抄了进去。”

“结果怎么样?”维克托兴致勃勃地问。

苏哈里科有点狼狈,说:“你知道,还不是装腔作势,摆臭架子……说什么别糟蹋信纸了。不过,这种事情开头总是这一套,干这一行,我可是个老手。你知道,我才不愿意没完没了地跟在这些小妞屁股后面献殷勤,晚上到工棚那儿去,花上三个卢布,就能弄到一个让你见了流口水的美人,比这要好多了。而且人家一点也不扭扭捏捏,你认得铁路上的那个工头瓦利卡.季洪诺夫吗?我们俩就去过。”

维克托轻蔑地皱起眉头,说:“舒拉,你还干这种下流勾当?”

苏哈里科咬了咬纸烟,吐了一口唾沫,讥笑地说:“你倒像个一尘不染的正人君子,其实你干的事,我们全知道。”

维克托打断他的话,问:“那么,你能把她介绍给我吗?”

“当然可以,趁她还没走,咱们快点去。昨天早上,她自己也在这儿钓鱼来着。”

这两个人已经到了冬妮娅跟前。苏哈里科取出嘴里的纸烟,挺有派头地鞠了一躬。

“您好,图曼诺娃小姐。怎么,您在钓鱼吗?”

“不,我在看别人钓鱼。”冬妮娅回答。

苏哈里科急忙拉着维克托的手,说:“你们两位还不认识吧?这位是我的朋友维克托.列辛斯基。”

维克托不自然地把手伸给冬妮娅。

“今天您怎么没钓鱼呢?”苏哈里科竭力想引起话头来。

“我没带钓竿。”冬妮娅回答。

“我马上再去拿一副来。”苏哈里科连忙说。“请您先用我的钓吧,我这就去拿。”

他履行了对维克托许下的诺言,介绍他跟冬妮娅认识之后,现在要设法走开,好让他们俩在一起。

“不,咱们这样会打搅别人的,这儿已经有人在钓鱼了。”冬妮娅说。

“打搅谁?”苏哈里科问。“啊,是这个小子吗?”他这时才看见坐在柳丛前面的保尔。“好办,我马上叫这小子滚蛋!”

冬妮娅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他,他已经走下坡去,到了正在钓鱼的保尔跟前。

“赶紧给我把钓竿收起来,滚蛋。”苏哈里科对保尔喊,他看见保尔还在稳稳当当地坐着钓鱼,又喊:“听见没有,快点,快点!”

保尔抬起头,毫不示弱地白了苏哈里科一眼。

“你小点声,龇牙咧嘴地嚷嚷什么?”

“什——什——么?”苏哈里科动了肝火。“你这穷光蛋,竟敢回嘴。给我滚开!”说着,狠劲朝盛蚯蚓的铁罐子踢了一脚,铁罐子在空中翻了几翻,扑通一声掉进水里,激起的水星溅到冬妮娅的脸上。

“苏哈里科,您可真不害臊啊!”她喊了一声。

保尔跳了起来,他知道苏哈里科是机车库主任的儿子,阿尔焦姆就在他父亲手下干活,要是现在就对准这张虚胖焦黄的丑脸揍他一顿,他准要向他父亲告状,那样就一定会牵连到阿尔焦姆,正是因为这一点,保尔才克制着自己,没有立即惩罚他。

苏哈里科却以为保尔要动手打他,便扑了过去,用双手去推站在水边的保尔,保尔两手一扬,身子一晃,但是稳住了,没有跌下水去。

苏哈里科比保尔大两岁,要讲打架斗殴,惹是生非,他是第一把交椅。

保尔胸口挨了这一下,忍无可忍了。

“啊,你真动手?好吧,瞧我的!”说着,把手稍稍一扬,照苏哈里科的脸狠狠打了一拳。紧接着,没容他还手,一把紧紧抓住他的学生装,猛劲一拉,把他拖到了水里。

苏哈里科站在没膝深的水中,锃亮的皮鞋和裤子全都湿了。他拼命想挣脱保尔那铁钳般的手,但保尔把他拖下水以后,就跳上岸来。

狂怒的苏哈里科跟着朝保尔扑过来,恨不得一下子把他撕碎。

保尔上岸以后,迅速转过身来,面对着扑过来的苏哈里科。这时他想起了拳击要领:“左腿支住全身,右腿运劲、微屈,不单用手臂,而且要用全身力气,从下往上,打对手的下巴。”他按照要领狠劲打了一下……

只听得两排牙齿喀哒一声撞在一起。苏哈里科感到下巴一阵剧烈疼痛,舌头也咬破了,他尖叫一声,双手在空中乱舞了几下,整个身子向后一仰,扑通一声,笨重地倒在水里。

冬妮娅在岸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。“打得好,打得好!”她拍着手喊。“真有两下子!”

保尔抓住钓竿,使劲一拽,拉断了挂住的钓丝,跑到大路上去了。

临走的时候,他听到维克托对冬妮娅说:“这家伙是个头号流氓,叫保尔.柯察金。”

2.成为朋友

下面是一个深色的大湖;湖四周的松树不断摆动它们倔强的头。

“这些树就像活人一样。”冬妮娅心里想。

她躺在花岗石岸边一块深深凹下去的草地上,上面,在草地的背后,是一片松林;下面,就在悬崖的脚下,是湖水,环湖的峭壁,把阴影投在水上,使湖边的水格外发暗。

冬妮娅最喜欢这个地方。这里离车站有一俄里,过去是采石场,现在废弃了,泉水从深坑里涌出来,形成三个活水湖。

她突然听到下面湖边有击水的声音,于是她抬起头来,用手拨开树枝往下看,只见一个晒得黝黑的人有力地划着水,身子一屈一伸地朝湖心游去。冬妮娅可以看到他那黑里透红的后背和一头黑发:他像海象一样打着响鼻,挥臂分水前进,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滚,再不就潜入水底,后来,他终于疲倦了,就平舒两臂,身子微屈,眯缝起眼睛,遮住强烈的阳光,一动不动地仰卧在水面上。

冬妮娅放开树枝,觉得不好意思,心想:“这可不太礼貌。”于是又看起她的书来。

冬妮娅聚精会神地读着维克托借给她的那本书,没有注意到有人爬过草地和松林之间的岩石。只是当那人无意踩落的石子掉到她书上的时候,她才吃了一惊,抬起头来,看见保尔.柯察金站在她的眼前。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保尔感到惊奇,也有些难为情,他想走开。

“刚才游泳的原来是他。”冬妮娅见保尔的头发还湿漉漉的,这么猜想着。

“怎么,我吓您一跳吧?我不知道您在这儿,不是有意到这儿来的。”保尔说着,伸手攀住岩石。他也认出了冬妮娅。

“您并没打搅我。如果您愿意,咱们还可以随便谈谈。”

保尔惊疑地望着冬妮娅。

“咱们有什么可谈的呢?”

冬妮娅莞尔一笑。

“您怎么老是站着?可以坐到这儿来。”冬妮娅指着一块石头说。“请您告诉我,您叫什么名字?”

“保夫卡.柯察金。”

“我叫冬妮娅,您看,咱们这不就认识了吗?”

保尔不好意思地揉着手里的帽子。

“您叫保夫卡吗?”冬妮娅打破了沉默。“为什么叫保夫卡呢?这不好听,还是叫保尔好。我以后就叫您保尔,您常到这儿……”她本来想说“来游泳吗”,但是不愿意让对方知道她方才看见他游泳了,就改口说:“……来散步吗?”

“不,不常来,有空的时候才来。”保尔回答。

“那么您在什么地方工作呢?”冬妮娅追问。

“在发电厂烧锅炉。”

“请您告诉我,您打架打得这么好,是在什么地方学的?”

冬妮娅忽然提出了这个意想不到的问题。

“我打架关您什么事?”保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。

“您别见怪,柯察金。”她觉出自己提的问题引起了保尔的不满。“我对这事很感兴趣。那一拳打得可真漂亮!不过打人可不能那么毫不留情。”冬妮娅说完,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“怎么,您可怜他吗?”保尔问。

“哪里,我才不可怜他呢,相反,苏哈里科是罪有应得。那个场面真叫我开心。听说您常打架?”

“谁说的?”保尔警觉起来。

“维克托说的,他说您是个打架大王。”

保尔一下子变了脸色。

“啊,维克托,这个坏蛋,寄生虫!那天让他滑过去了,他得谢天谢地,我听见他说我的坏话了,不过我怕弄脏了手,才没揍他。”

“您为什么要这样骂人呢,保尔?这可不好。”冬妮娅打断了他的话。

保尔十分不痛快,心里想:“真见鬼,我干嘛要跟这家伙闲扯呢?瞧那副神气,指手画脚的,一会儿是‘保夫卡’不好听,一会儿又是‘不要骂人’。”

“您怎么对维克托那么大的火气?”冬妮娅问。

“那个男不男、女不女的公子哥儿,没心肝的家伙,我看到这种人,手就发痒。仗着他有钱,以为什么事都可以干,就横行霸道,他钱多又怎么样?呸!我才不买这个帐呢,只要他碰我一下,我就要他好看!这种人就得用拳头教训。”保尔愤愤地说。

冬妮娅后悔提起维克托的名字。看来,这个少年同那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是有旧仇的。于是,她就把话头转到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的话题上,问起保尔的家庭和工作情况来。

保尔不知不觉地开始详细回答姑娘的询问,把要走的念头打消了。

“您怎么不多念几年书呢?”冬妮娅问。

“学校把我撵出来了。”

“因为什么?”

保尔脸红了。

“我在神甫家的发面上撒了点烟沫。就为这个,他们把我赶了出来。那个神甫凶极了,专门给人苦头吃。”接着,保尔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了冬妮娅。

冬妮娅好奇地听着。保尔已经不再感到拘束了,他像对待老朋友一样,把哥哥没有回家的事也对冬妮娅讲了。他们亲切而又热烈地交谈着,谁也没有注意到,他们在草地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小时。最后,保尔突然想起他还有事,立刻跳了起来。

“我该去上工了,只顾说话,要误事了,我得去生火烧锅炉,达尼拉今天准得发脾气。”他不安地说。“好吧,小姐,再见。我得撒开腿,跑回城里去。”

冬妮娅也立刻站起来,穿上外衣。

“我也该走了,咱们一起走吧。”

“这可不行,我得跑,您跟我走不到一块。”

“为什么不行?咱们一起跑,比一比,看谁跑得快。”

保尔轻视地看了她一眼。

“赛跑?您能跟我比?”

“那就比比看吧,咱们先从这儿走出去。”

保尔跳过石头,又伸手帮冬妮娅跳了过去。他们一起来到林中一条通向车站的又宽又平的路上。

冬妮娅在路中央站好。

“现在开始跑:一、二、三!您追吧!”冬妮娅像旋风一样向前冲去,她那双皮鞋的后跟飞快地闪动着,蓝色外衣随风飘舞。

保尔在后面紧紧追赶。

“两步就能撵上。”他心里想。

他在那飘动着的蓝外衣后面飞奔着,可是一直跑到路的尽头,离车站已经不远了,才追上她。他猛冲过去,双手紧紧抓住冬妮娅的肩膀。

“捉住了,小鸟给捉住了!”他快活地叫喊着,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
“放手,怪疼的。”冬妮娅想挣脱他的手。

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站着,心怦怦直跳。冬妮娅因为疯狂地奔跑,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。她仿佛无意地稍稍倚在保尔身上,保尔也感到她是那么亲近。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,但是却深深地留在两个人的记忆里。

“过去谁也没有追上过我。”她说着,掰开了保尔的双手。

他们马上就分手了,保尔挥动帽子向冬妮娅告别,快步向城里跑去。

当保尔打开锅炉房门的时候,锅炉工达尼拉正在炉旁忙着。他生气地转过身来:“你还可以再晚一点来,怎么,我该替你生火,是不是?”

但是保尔却愉快地拍了一下师傅的肩膀,讨饶地说:“老爷子,火一下子就会生好的。”他马上动手,在柴垛旁边干起活来。

到了午夜,达尼拉躺在柴垛上,已经像马打响鼻一样,打着呼噜了。保尔爬上爬下给发动机的各个机件上好了油,用棉纱头把手擦干净,从箱子里拿出第六十二册《朱泽培-加里波第》,埋头读起来。这本小说写的是那不勒斯“红衫军”的传奇领袖加里波第,他的无数冒险故事使保尔入了迷。

“她用那对秀丽的蓝眼睛瞟了公爵一眼……”

“刚好她也有一对蓝眼睛。”保尔想起了她。“她有点特殊,跟别的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不一样,”他想。“而且跑起来跟精灵一样快。”

保尔沉浸在白天同冬妮娅相遇的回忆里,没有听到发动机愈来愈大的响声,机器暴躁地跳动着,飞轮在疯狂地旋转,连水泥底座也跟着剧烈颤动起来。

保尔向压力计看了一眼:指针已经越过危险信号的红线好几度了!

“哎呀,糟了!”保尔从箱子上跳了下来,冲向排气阀,赶忙扳了两下,于是锅炉房外面响起了排气管向河里排气的咝咝声。他放下排气阀,又把皮带套在开动水泵的轮子上。

保尔回头瞧瞧达尼拉,他仍然在张着大嘴酣睡,鼻子里不断发出可怕的鼾声。

半分钟后,压力计的指针又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。

冬妮娅同保尔分手后,朝家里走去。她回忆着刚才同那个黑眼睛少年见面的情景,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,这次相遇竟使她如此高兴。

“他多么热情,多么倔强啊!他根本不像我原先想的那样粗野。至少,他完全不像那些流口水的中学生……”

他是另外一种人,来自另一个社会,这种人冬妮娅还从未接近过。

“可以让他改变的,”她想。“这样的友谊一定挺有意思。”

快到家的时候,冬妮娅看见莉莎、涅莉和维克托坐在花园里。维克托在看书,看样子,他们都在等她。

冬妮娅同他们打过招呼,坐到长凳上。他们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。维克托找个机会挪到冬妮娅跟前坐下,悄声问:“那本小说您看完了吗?”

“哎呀!那本小说,”冬妮娅忽然想起来了。“我把它……”她差点脱口说出,把书忘在湖边了。

“您喜欢它吗?”维克托注视着冬妮娅。

冬妮娅想了想。她用鞋尖在小径沙地上慢慢地画着一个神秘的图形,过了一会儿,才抬起头,瞥了维克托一眼,说:“不,不喜欢。我已经爱上了另外一本,比您那本有意思多了。”

“是吗?”维克托自觉无趣地拖长声音说。“作者是谁呢?”他问。

冬妮娅的两只眼睛闪着光芒,嘲弄地看了看维克托。“没有作者……”

“冬妮娅,招呼客人到屋里来坐吧,茶已经准备好了。”冬妮娅的母亲站在阳台上喊。

她挽着两个朋友的手臂,走进屋里。维克托跟在后面,苦苦思索着她刚才说的那番话,摸不透是什么意思。

一种从来没有过的、模模糊糊的感情,已经偷偷地钻进这个年轻锅炉工的生活里。这种感情是那样新鲜,又是那样不可理解地激动人心,它使这个具有反抗性格的顽皮少年心神不宁。

冬妮娅是林务官的女儿,而在保尔看来,林务官和律师列辛斯基是一类人。

在贫困和饥饿中长大的保尔,对待他眼中的富人,总是怀有敌意。他对自己现在产生的这种感情,也不能没有戒备和疑虑,他知道冬妮娅和石匠的女儿加莉娜不一样,加莉娜是朴实的,可以理解的,是自己人;冬妮娅则不同,他对她并不那么信任,只要这个漂亮的、受过教育的姑娘敢于嘲笑或者轻视他这个锅炉工,他随时准备给予坚决的反击。

保尔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林务官的女儿了。今天,他决定再到湖边去走一趟。他故意从她家路过,希望能碰上她。

他顺着花园的栅栏慢慢地走着,走到栅栏尽头,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水手服。他拾起栅栏旁边的一颗松球,朝着她的白衣服掷过去。冬妮娅迅速转过身来 她看见是保尔,连忙跑到栅栏跟前,快活地笑着,把手伸给他。

“您到底来了。”她高兴地说。“这么长的时间,您跑到哪儿去了?我又到湖边去过,我把书忘在那儿了,我想您一定会来的。请进,到花园里来吧。”

保尔摇了摇头,说:“我不进去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她惊异地扬起眉毛。

“您父亲说不定要发脾气的,您也得为我挨骂。他会问您,干吗把这个傻小子领进来。”

“您净瞎说,保尔。”冬妮娅生气了。“快点进来吧,我爸爸决不会说什么的,等一下您就知道了,进来吧。”

她跑去开了园门,保尔犹豫不决地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。

“您喜欢看书吗?”他们在一张桌腿埋在地里的圆桌旁边坐下来之后,冬妮娅问他。

“非常喜欢。”保尔马上来了精神。

“您读过的书里,哪一本您最喜欢?”

保尔想了一下,说:“《朱泽倍-加里波第》。”

“《朱泽培-加里波第》。”冬妮娅随即纠正他,接着又问:“您非常喜欢这部书吗?”

“非常喜欢。我已经看完六十八本了。每次领到工钱,我就买五本。加里波第可真了不起!”保尔赞赏地说。“那才是个英雄呢!我真佩服他,他同敌人打过多少仗,每回都打胜仗。所有的国家他都到过,唉!要是他现在还活着,我一定去投奔他,他把穷人都组织起来,总是为他们奋斗。”

“您想看看我的图书室吗?”冬妮娅问他,说着就拉起他的手。

“这可不行,我不到屋里去。”保尔断然拒绝了。

“您为什么这样固执呢?是在害怕?”

保尔看了看自己那两只光着的脚,实在不干净。他挠挠后脑勺,说:“您母亲、父亲不会把我撵出来吧?”

“您别瞎说好不好?不然我可真要生气了。”冬妮娅发起脾气来。

“那好吧,不过列辛斯基家是不让我们这样的人进屋的,有话就在厨房里讲。有一回,我有事到他们家,涅莉就没让我进屋,大概是怕我弄脏地毯吧,鬼知道她是什么心思。”保尔说着,笑了起来。

“走吧,走吧。”冬妮娅抓住他的肩膀,友好地把他推上阳台。

他们友好又快活地在一起度过了几个小时,冬妮娅还把保尔介绍给自己的母亲,事情并不像原先想象的那样可怕,保尔觉得冬妮娅的母亲也挺好。

冬妮娅又领保尔到她自己的房间里,把她的书和课本拿给他看。

一个不大的梳妆台旁边立着一面小巧的镜子。冬妮娅把保尔拉到镜子跟前,笑着说:“为什么您的头发要弄得像野人一样呢?您从来不理不梳吧?”

冬妮娅笑着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,很快就把他那乱蓬蓬的头发梳顺当了。

冬妮娅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保尔那件退了色的、灰不灰黄不黄的衬衫和破了的裤子,但是没有再说什么。

保尔觉察到了她的目光,也为自己的穿戴感到不自在。

临别时,冬妮娅一再请保尔常到她家来玩,并和他约好过两天一起去钓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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